相约威尼斯

　　庄楷从威尼斯回来，拿着几页复印纸展开在我面前，教堂看上去很美，却异常的遥远，2012年10月的那个下午谈计划的情形好像小时候憧憬未来，预期中的未来仿佛永远不会真正到达。圣玛利亚教堂面向大海的支流威尼斯运河屹立了500年，首次用来展示当代艺术。去威尼斯看场地那三天，太阳一直躲我，我知道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纵然愿望熊熊燃烧烘烤着冰冷的现实。最艰难的时候我竟然想起了革命，没有哪场革命是一开始就有胜算的，它一定是顺应长远趋势而搏击当下。接下来，项目暗流汹涌、跌宕起伏的过程在此略去10万字后……终于来到2013年5月31日——这个预期中的开幕，它和梦里一样。

物质部件连接意义系统

　　“幻真的宇宙——2013威尼斯钟飙艺术现场”包括38件未完成作品、46件绘画和教堂原有的68件古老油画共152件绘画作品，以及地面的影像、天空的球幕、19世纪的天球仪。甚至教堂终端的祷告厅也是展览的一部分，那个角度看展览是教徒们的专利。
　　进门两侧的巨幅素描《显形》是可能性的暗涌，空白画框是还没实现的未来，天顶59张圣像画则来自16世纪，过去与未来铺陈出序厅的结构。中厅巨幅绘画《光年》陈述时空一体化。由于宇宙太大而有时间差，所以从不同光年的距离回望地球，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没有真正消失，而是在抵达遥远星球的路上。过去、现在和未来同时存在于不同的空间位置。地面影像由烟雾衍生出形象，能量世界潜移默化的运动通过时间和空间的出口来塑造现实世界，奇幻的音乐发散向太空。接下来的主厅是戏剧性的现在时。四台投影仪无缝拼接成圆形投射教堂穹顶，放映拍摄自离天最近的青藏高原南缘的香格里拉天空，香格里拉意为心中的日月，表达自我和宇宙的联系。从教堂穹顶仰望香格里拉的天空，81张画是从天而降的信息碎片，又像随气流盘旋而上，这些宇宙的传单仿佛是神性的召唤。画因为悬浮效果产生时间停顿的错觉。凝固的时空正是“现在”的本意——向外看是过去和未来；向内看是永远的现在，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神龛里的圣玛利亚和耶稣与新的视觉现场一起带观众暂时离开现实。虽然时差还在戏弄空间，幻觉还在传递情报。却不妨碍幻真的宇宙与内心沟通，任灵魂出窍。人们可以带着问题沐浴在威尼斯的香格里拉天空下，品味眼见为虚心想为实的真幻交集。19世纪鎏金天球仪坐镇神台，与教堂原有的耶稣诞生油画见证了这从未发生过的景象。
　　“幻真的宇宙”通过对终极价值的追问来寻求超越现世矛盾的机会，国家间利益的冲突、社会差异生发的动荡、情感的纠结、灾难的代价等等，人们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种种现实问题呢？宇宙浩瀚的隐性关系是真正的宝库，那里面就有全部答案，它提供的启示正是人类超越自身局限的机会。把这样的追问置身于教堂，经由艺术对现场的重构来实现理念与感官的融合。也许，观众即使难以言传，也能感受。

回声

　　展览不收门票，策展人徐钢按美国习惯写上“你如果喜欢并愿意，可为展览捐赠5欧元。谢谢！”很快就收到三位观众的捐赠，后来觉得这种做法与中国的习惯相去甚远，就暂停了，不过那15欧元的温度却留下了。
　　西方观众留言道：“从未见过如此用心的展览，非常震撼，感谢之至！”“美丽动人，可以永远呆在这里。”开幕式上，意大利的主人威尼斯文化保护委员会主任、贝伦戈工作室创始人等都一再提及展览对于教堂空间的尊重和因地制宜。而美联社记者丹尼尔－瓦格纳更是在他的“脸谱”上写道：“这是我有幸看到的本届威尼斯双年展最美丽、最有创意的布展！”
　　一天，展览现场收到一块石头，静静地放在留言簿上，这位观众在石头上写到：“22.06.2013-h22:10 Mr.Biao,I give you my soul stone”（飙先生，我献给你我灵魂的石头！），从时间看来是6月22日看了展览当晚写下文字，白天又放回现场。灵魂的虚与石头的实成为由内心出发的异质同构，如此朴实而有力的表达是真正的艺术。我将珍藏这块石头，以及他（她）的灵魂。

告别

　　尽管展期有5个月，但开幕那天，我突然发觉要告别了。人生就是面对世界不断分类、整理、打包的过程，一个大梦变现的那天，就是说告别的时候，不仅仅是与一个项目告别，也不仅仅是和一个阶段告别，而是向挥汗如雨的青春告别。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整个展览还充溢着一种东西，它如同空气那样无形，那就是爱。

钟飙2013/6/28北京